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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1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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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12 章

陳松伶沒怎麽睡,淺淺瞇了一會兒,她便醒了。聽著身後熟悉的均勻綿長的呼吸聲,寂靜的夜晚,心境無比安然。

不知道時間,感受不到它的流逝,一切好像從始至終,都是這樣。這樣的相依相偎,這樣的熟悉和安心。

躺了很長時間,她小心地動了動幾乎麻痹的手臂,將手機輕輕拿過來,小心翼翼打開看了一眼時間。

淩晨五點零一分。

陳松伶稍稍翻了個身,顧原星動了動,換了個姿勢,在睡夢中將人摟的更緊。

於是陳松伶又等了十多分鐘,直到確定顧原星不會再醒,她才小心翼翼解開了他摟在她腰間的手,悄悄爬起身,出了帳篷。

這個時節,氣溫已經降了下來,更深露重的清晨,霧蒙蒙的天地之間,還蕩著寒氣。

陳松伶裹了裹身上的外套,往屋子裏走。

簡單洗漱了一下,她進了廚房。

就在她和好面,準備著早餐的配料時,一個人也走了進來。

“早,松伶。”惠芹推門進屋,抖落一身寒氣,看見她時眼中還有些震驚,起的太早了!

“早,惠芹姐。”陳松伶挽起頭發,圍著圍裙,在半開放式的廚房中向她打招呼。

“等我一下,我快一點洗漱完來跟你一起做。”惠芹看見放在一旁已經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水,說了一聲後往衛生間跑過去。

“不用著急,慢一點,註意安全。”陳松伶停下手裏的活,微微墊著身向她喊了一句。

“好!”惠芹悶悶的聲音從衛生間傳來。

水已經燒開了,陳松伶先燙了一些小青菜,今天的早點,主要以湯面為主。

惠芹整理完過來,陳松伶剛把小青菜燙好,放在一旁備用。

看著她準備好的碗筷、調料還有面條,她驚訝道:“你自己和面弄的?”

“嗯,昨天過來看見東西比較全,想著用一用的。”陳松伶淡笑著說道。

“這是什麽呀?”惠芹從切好的面條中眼尖地看出了那份獨一無二的。

“長壽面。”陳松伶看著她打趣的眼神,也不掩飾,大大方方承認了,“今天是原星的生日。”

“你媽媽教你的?”惠芹望著那份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面條,忍不住好奇道。以前她也吃過長壽面,只不過從來沒有自己做過,因為要將面條從和面開始準備起,需要花不少功夫,尤其後面還得拉面,更難了。拉得好了還行,拉不好的、中途折斷的,大有次數在。因此惠芹很佩服那些廚藝不錯、又能自己做出各種各樣美食的人。

“我自己學的。”陳松伶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,“做的次數不多,可能賣相上看起來不太漂亮。”

其實她也就做過兩次,一次是初學的時候,那時候她23歲,生日過了好幾天,某一日看工作日程表時,看見那個數字,猛然想起來自己生日已經過了,於是不知道出於哪一種潛意識的指引,她上網搜了教程,自己跟著視頻研究了三個小時,終於做出了一碗還不錯的長壽面,算是給自己補過生日了。

而事實上,在有記憶的這麽多年裏,她也就只過了那一次生日。

第二次就是現在,昨天晚上她就想好了,今天起床煮早點時,要給顧原星做一碗。

“哪裏,這挺漂亮的,我媽以前給我做的都沒你做的好看。”惠芹忍不住誇道。

除了顧原星等少數幾個人外,惠芹及大部分朋友並不知道陳松伶家庭的私事,因此陳松伶聞言也只是就著和面的問題和她談了幾句,沒有多說。

等水燒開的時間,兩個人聊完面條之後,自然地沈默下來。

廚房中只有鍋爐工作的聲音。

惠芹默然著,心裏有個話糾結著要不要問她。

陳松伶敏銳感覺到她的欲言又止,清冽的聲音帶著笑道:“惠芹姐,昨天我就有個話想問你呢。”

“嗯,你問。”惠芹立馬接到。

“原星以前在國外的時候,專門學過廚藝嗎?”陳松伶好奇道,從顧原星給她做飯開始,她就對他的廚藝感到驚訝,後來很多次都能聽他說自己以前留學的時候,因為吃不了食不果腹的苦,於是痛定思痛,決定自己動手,豐衣足食,遂花了大價錢學了這門手藝。

“哈哈,確實,當時他剛到國外,一開始還能適應呢,只不過也就一兩個星期,時間一過,他就不肯吃國外的飯了,每天拿咖啡狂灌自己,說是咖啡喝多了不餓。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嘛,後來他實在饞的不行了,就開始往遠處跑,因為當時知名一點的中餐廳都在外區,要過去很麻煩。”

“其實距離對他來講倒沒什麽,無非就是費點時間而已,反正他有車嘛。但你也知道,原星從小家裏山珍海味吃慣了,那舌頭嬌氣的很,哪裏吃得慣異國的飯菜,去了幾次,跑了幾家不同的中餐廳,他都沒找到合胃口的。索性直接提前完成了當時那個學期的課程,回國了。”

“回國後他就計劃了這件事情,專門跑去自己家酒店的後廚那兒,一待就是三個月。後面他再回來學校時,已經可以自己做合自己胃口的飯菜了,我們當時還專門去他那兒一飽口福呢!那時我們還感慨,原星第一次學,就做到在這個樣子,這個水平還是可以的。”

“他做事情都很好的。”陳松伶笑道。

“是呀。”惠芹點頭認同,“不過……”

陳松伶看向她,眼神清澈而平靜,給了她一種感覺,一種無言的包容與接受。

“松伶,我聽說過一點關於你病情的事情。”惠芹頓了頓,註意著她的反應,但陳松伶始終那樣平和,於是她便隱約放下了一點擔憂,接著問:“真的沒辦法了麽?”

“有。”陳松伶等她問完,才道。

“那你為什麽……”

陳松伶看見她眼中頓現的驚異,看著那難言的希望一閃而過,最後在她自己理智的把控下,回歸無言。

“一個月前,有較大的幾率,化療之後大概可以延長三五年。”陳松伶望著鍋底不斷升起的小水泡,淡淡說著,“後面再查的時候,好像比他們以為的要嚴重一些。沒什麽治愈的希望,牽強著做化療,大概還能再有個幾個月吧。”陳松伶不太確定那個時間,半瞇著眸子講了個大概。

“幾個月?”惠芹皺起眉頭。

“嗯。”

“那你……”惠芹本來想問,那你為什麽不要那幾個月啊。但是答案已經很明顯了,因為她從一開始就做出了選擇了。

“堅持下來,很不容易吧。”惠芹稍稍紅了眼眶,帶著點難以壓抑的哭腔。

“還好,其實沒那麽難捱。”陳松伶看著她緩釋的笑笑,“除了更喜歡睡覺一點,其他沒什麽改變。”

“你們都很辛苦。”惠芹了然她的答案,隱在她心中的那個問題,最終還是沒問出去。

因為在這一刻,它似乎迎刃而解了。

陳松伶的答案,顧原星的答案,幾乎都很清晰地展露了。

太多的可惜在惠芹心中蔓延開,命運似乎總是這樣,捉弄著毫無還手之力的凡人。

造化弄人,從來都是造化,弄人。

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喝了酒,顧原星一直睡到六點二十五分才醒過來。驚覺身旁已經沒人了以後,他立即起身,喚了幾聲陳松伶的名字,隨後出了帳篷要去找人。

剛出帳篷,正巧遇見從屋裏回來準備喊大家吃早餐的惠芹,惠芹看見他,大老遠就打了聲招呼:“早啊。”

“早。”顧原星下意識應了一聲,惠芹看出他的狀態不對,趕緊伸手指了指房子,道:“松伶在裏面呢,快去吃早點吧。”

“松伶在那兒麽?”顧原星緊跟著又問了一句。

惠芹有些無奈道,“嗯,她很早就起來了,給大夥兒做早餐呢。去吧,現在裏面沒人。”

顧原星點了點頭,隨後飛快的笑了一下,就著淡薄的衣衫奔去了屋裏。

看著他那個樣子,惠芹無奈地笑了笑,但同時也忍不住在心裏冒出一個疑問:顧原星當真,能接受陳松伶的離開麽?

方才她從陳松伶的語態中,恍惚覺得他們已經做好了在不久之後道別的準備。

可是,生離都那麽難以訣別,死別,又該如何面對?

人在愛情面前,是會變的。變得不像自己,甚至忘了自己是誰。

這樣的顧原星,她從來沒見過。

惠芹心中隱約泛出不好的感受,她擡頭看向天空,薄霧散去,除了幾片從昨天停留到現在的厚厚雲層外,看不見一點光線。

這樣愁雲慘淡,今天還能有太陽麽?

顧原星狂奔而來,推門而入時,正好對上將最後一碗面放在桌上的陳松伶。

陳松伶聽見動靜轉過身來,顧原星微微起伏的胸膛,未喘勻的氣將屋外的寒霜化作一道白霧散在房間的溫暖裏。

“醒啦?”陳松伶立即彎了眉眼,轉過身望著他。

顧原星一言不發,下一刻松開握著門框的手,大步朝她走來。

沒有任何言語,擁抱足夠訴說一切。

“怎麽沒穿外套啊”陳松伶觸到他身上淡薄的衣服,問他。

“不冷。”顧原星抱著人不肯撒手。

“快去收拾一下,顧總的形象要沒了。”陳松伶笑著拍了拍他,趕他去洗漱。

“就去。”顧原星有回有應,就是不動。

“面要坨了,坨了我要生氣的。”陳松伶於是板著聲音威脅他。

顧原星聞言,這才將視線暫時投到桌上。湯色/誘人的小面,在印徹屋宇的暖光之下,散著騰騰的熱氣,連帶著香味,一同飄向了四周,空白了一晚上的胃,霎時被這溫熱的香味喚醒,誘人的荷包蛋仿佛遙遙向著晨醒的人招手,落在一邊等待良久的蔥花香菜,也點頭致意,邀請人類過來一同朵頤。

顧原星第一眼就認出自己的是哪一碗,因為只有它不一樣,只有它,如絲一般,長長盤旋在碗中,也只有它,帶了一個荷包蛋。

長壽面,福壽綿長,歲歲平安。

“生日快樂。”陳松伶順同著他的目光,看著那碗她最後擺上來的面,仰頭對顧原星說了一句祝福。

顧原星眨眨眼,盈滿了柔情的眼眸落在了她的臉上,“謝謝。”一吻明心,一吻明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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